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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纷纷 草木深

  今又清明,雨纷纷,草木深。

  时光如白驹过隙,一晃半百,多少故人,人间寻遍已不见。酸甜苦辣尝遍,诸惑常以看淡看破处置,总以为自己已练就“金刚不坏之身”,可是,总在这样的时刻,那些剪不断的永别了的亲情、友情记忆片段,总会像一只只白蝴蝶般翩然而至,缠绕于心,久久不能释怀。挚友陈坤达兄,就是如此,2021年7月30日上午11时多突然辞世,至今已近三年,这个变故,我到现在,仍很难接受。

  认识坤达兄,是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汕头作协活动上,他一米八多人高马大的块头,让人一眼就印象深刻。再后来,约文友去达濠会他,相谈甚欢后,他极力挽留要请我们吃饭。当时他很神秘地说:“我带你们去‘达濠鱼丸’最好吃的地方……”,然后引我们在旧巷子里七拐八弯来到一座老宅式店铺,一大盆满满都是热腾腾的“那哥鱼”大鱼丸端上来,一尝,Q弹爽嫩,味道好鲜美!我笑称他是“达濠通”。

  再后来,我在汕头作协担任秘书兼《汕头作家》报执行编辑,以及负责潮阳文联《潮阳风》杂志编辑工作及其他事务,与坤达兄文字或业务交集就更多了,我对他平日为人处世的态度和方式很是赞赏,其热情、仗义、豪爽、直率、是非分明的性格,也是我喜欢交友的类型。那些年,他一个壮汉,常常行走在故里乡间,不分昼夜记录民情风俗,长年伏案笔耕,用一部部作品集为家乡树碑立传,这种专注和勤奋的精神,字里行间浓烈的潮汕情愫,在本土是不多见的,所以他的稿子,常是我翘首以待的。

  坤达兄是一个传统类型的文人,对潮汕文化研究情有独钟,也乐于为此无私奉献,这一点,也是我们彼此惺惺相惜、引为挚友的原因。这二三十年来,他出版的两本书,是我联系出版、印刷并协助排版的;他多次出差广深,我常应他的要求,帮他预约客运车次及站点时间;他编什么书也常叫我帮忙向作者约稿;对各种工作事务有什么感受,也是首先打电话来表达他公正、客观的观点,多年交往中,他的正直和公心,我是深有感触并认同的。

  他想在濠江成立首个文学组织,可又怕人少不成气候,便找我商议了几回人员安排及创办流程,成立当天还特邀我前去参加活动。他惜才爱才,用心培育扶持濠江作者,在生活、工作、创作机遇上尽心尽力主动帮助他们,扶他们一把,助力成长,今日濠江可喜的文学景观,是他这个园丁用心培育出来的。

  我曾多年担任汕头青年文学协会常务副会长、潮汕文学院副院长和潮阳作协负责人,每有活动邀请,他总是有邀必到。他对我说,你是真心搞文学的人,只要你有邀请,我必尽量参加。记得前几年,我邀请他到终南读书会开讲“潮汕文化”,当时在潮阳一中明光学校,一千余名师生济济一堂的大礼堂中,学生们齐声朗读他创作的长文《潮汕赋》,文字大气磅礴,书声环绕,场面特别震撼。他平日专注工作和研究,虽身居濠江区委宣传部副部长、文联主席的位置,处世却平易近人、谦逊低调。记得三年前,我邀请他参加终南读书会华南师大博士生导师凌逾教授的讲座,当时因为事务繁忙迟到几分钟,作为特邀嘉宾、汕头作协候任主席的他,却不敢打扰大家,静静地坐在最后一排当一个安静学习的听众。

  接任作协主席后,他有很多想法,还邀我做他的主要副手,当时他对我说,为了汕头文学的发展,他会容一切不能容的事,团结一切很难团结的人,后来他也的确是这样去践行的。当时我给他推荐了不少团队成员,他一一照单全收,十分信任。我向他提建议来办“首届汕头青年作家创作座谈会”,他同意了,并在很短的时间里,把活动办得非常出色、成功,得到了会员们的一致好评,有一些还在朋友圈这样写道:汕头文学的春天来了!

  而在此之前一两年,我们知道,坤达兄是身患轻度尿毒症的,每周都要去医院透析。那时,坤达兄与我只有单纯的初心,公正无私,热诚奉献,誓言不取一分一毫。那时,我们有很多美好的打算,比如建一个潮汕文化写作小组,为汕头的文史收集整理工作做贡献。可万万没想到,命运弄人,他匆促之间去做了大多数人会成功的换肾手术,却再也没有回来。

  记得手术第二天,我给他发微信问情况,他回复手术非常成功,我高兴得双手合十,开心得像个孩子连说真好、真好,谢天谢地。可过了两天,发微信问候,却没有回复,过一二天还是没回复,我心怀忐忑打去,是他女儿蓓蓓接的电话,她悲伤地说:肖叔叔,我爸爸术后引发心脏衰竭,在ICU抢救中……我顿时懵了,怎么可能?!

  7月30日上午11时多,蓓蓓打来电话告诉我:肖叔叔,爸爸刚刚……走了……,我只听到他女儿的抽泣声,脑海顿时一片空白,难以接受。坤达兄才50多岁呀,高大壮硕,额高掌厚,心地善良,怎么可能?他主编的《广东红色地图·汕头卷》一书还未收尾,里面两区的作者还是我联系的,怎么可以说走就走!去做手术前几天,他还亲自开车去濠江最有名的“物食铺”买了一大纸箱“米润”“豆方”等等各种“达濠特产”寄给我,东西还没吃完呢?怎么可以这样……?!

  这一切难以想象,或许就是命运的真相。我尊敬的坤达兄就这样在意料之外,突然在人间消失了,留给亲友们的,只有惊愕、痛惜。他去世的第二天,悲痛中我写下了文言文悼文《悼吾兄坤达》,一浇心中块垒。

  坤达兄深情于潮汕这片乡土,作为潮汕大地的儿子,他默默行走在田间小陌、古老的城墙根旁,考察探究历史风华和地域特色,不为浮华名利所惑,安于冷板凳,用挚诚的文字记录了故乡的美丽与丰饶、远去的足音和时代的风采,他用一本本厚厚的著述,辛勤集录了濠城历史变迁和厚重底蕴,才情卓绝,又无怨无悔,他的贡献,当为后世长久记住!

  今又清明,雨纷纷,草木深。

  想这人生匆匆,世事纷扰,人能于百千万人中得三几品性纯正的知己,能慨当以歌、相互鼓励,共同为社会造福,该是何等难得的荣幸。

  遍地英歌声,不见薪火人,想起草木深处的吾兄,寂寂于野,不知冷暖,借此文权当心烛一枚,再次追怀吾兄坤达。愿天堂安好,无有挂碍……

作者:■ 肖涛生 编辑: 李津 发表日期:2024年04月04日 来源:汕头日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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