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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自生活的语言

  ■ 陈维坤

  潮籍散文家李英群老师在《茶声茶韵》一文的结尾处说:“人民群众对自己生活内容和社会现象的表达没受到太多限制,从自己切身感受出发,往往具有创造性,比如扣茶、滴茶这么充满个性色彩的词语,绝非文人能第一个表述。”读至此,颇有同感,关于民间鲜活用语的很多记忆,瞬间也被唤醒了。

  小时候,很喜欢喝父亲熬的鱼饭汤。几尾鱼饭,慢火煎至两面金黄,加入滚水、姜丝(最好是嫩姜,量要足),加大火力,沸腾一阵子后,撒上葱段(那种葱葱头硕大,几乎没有葱叶,我们都将其唤作“大头葱”,模样与“剑葱”迥异。因为产量低,已经很少有人愿意种了),便可上桌。入口瞬间,那股饱满的香辣感,颇具冲击力。一次,姑祖父到我家做客,喝一口,便大呼“抢嘴”。自此每次来,必点这个汤。一个“抢”字,听者仿佛所有的味蕾都被激活、调动起来了,千军万马瞬时异常活跃。还有“杀嘴”,把整个口腔都征服了,更加牛气。这个汤,我偶尔还喝,同时品味“抢嘴”“杀嘴”两词,一乐也。

  一次,顺路到姑祖父家串门。辞别时,素来热心肠的姑祖母一把扯住我,柔声说,吃完饭再回去吧,不就多加一瓢水嘛。简单的一句话,传递着一份浓浓的亲情,我都不好意思再挪步了。这话听一遍后,就时时回味,终身不忘。

  一回,和母亲外出,一路闲聊。突然,母亲停了下来,好奇地指了指前面的庞然大物,问那是什么。我说,搅拌车。又跟她解释了一番。及至近了,她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:“哦,橄榄车。”我觉得很形象,口中都有那种涩而后甘的味道了。

  疫情期间,朋友滞留外地,春节没能回家团聚。大年初一下午,几个老朋友相约,一块去看看他年迈的母亲,和老人家喝喝茶,聊聊天。快八十岁的人,头发几乎都白了,坐在我们中间,高兴得像个孩子,还轮番握着我们的手,不停地说,你们今天来,我欢喜到会长大。这样的语言,只能源于生活,不是凭空能够创造出来的。

  读一本散文选集。有一位作者写道,晚上散步时,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突然惊奇地说:“妈妈,你看你看,月亮有点瘪了!”一个脱口而出的“瘪”字,让作者叹服不已。孩子有时候真是语言大师。

  还有很多例子,可以说是不胜枚举。沈从文在《我的写作与水的关系》中这样说:“我的文字风格,假若还有些值得注意处,那只因为我记得水上人的言语太多了。”很多时候,来自生活的语言,看似寻常得很,却很艺术,充满智慧,让人赞叹、陶醉、折服。前提是,要像蜘蛛网一样,能够随时粘住突然撞进来的语言的飞虫。

  毛泽东在《反对党八股》中,提及党八股的第四条罪状:语言无味,像个瘪三。还强调,“第一,要向人民群众学习语言,人民的语汇是很丰富的,生动活泼的,表现实际生活的”。这篇文章,还以颇接地气的语言,印证这一理论主张。

  孙犁在《谈修辞》一文中也说:“书读多了,群众语言听得熟了,自然就会写文章。”多向人民群众学习,从群众语言中汲取养分,是写作的至理。

发表日期:2024年03月30日 来源:汕头日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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