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个人情感与历史交融的文学表达

——读阿菩《三山神传》


  小时候,在离家不远处有一座小有规格的庙,庙里供奉着诸神塑像,其中有三尊被当地人称为“王公(爷)”,分别叫大王公、二王公、三王公。每当岁末,每家每户都会到庙里祭拜,答谢“神恩”。那时候,我发现这三尊“王公”神像的神龛上面写着“保境安民”四个字,这与别处神龛上写的不同,别处神龛写的是“风调雨顺”“合境平安”之类的吉祥语。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有“三山国王”这样的神明,至于他们的来历并不知晓,也没有人跟我说过——估计乡亲们也不大清楚。

  大一点的时候,我在一本由陈忆琇、陈放选编的《韩江故事林》里读到《三山国王的由来》一文,书中介绍三山国王乃是三兄弟,分别守护三座不同的大山,由于卫国安民有功,在宋代受封的故事。我注意到,基本上潮汕各个村落都有这样的“王爷宫”,几乎是一村一庙。“王爷宫”相当于“地头庙”,三山国王也被当地人视为“地头神”——我对三山国王的认知,基本上也止于此。

  潮籍作家阿菩赠我的这本《三山神传》,虽是神幻小说,却也脑补了我对三山国王的一些空白。阿菩系我省知名网络作家,2010年凭长篇神话小说《山海经密码》一鸣惊人,成功进军实体出版。他新近推出的这部《三山神传》,表象看来写的是神性。何为神?南怀瑾先生说过:聪明正直,死而为神。这三兄弟身上的神性是显而易见的,体现出善恶分明的单一性和自始至终的统一性,而不同于一般人性的多元和复杂。

  小说,写的是人物,是人性,必须是世事洞明、人情练达的人才能写得好;反过来,小说写得好的人,必定是一个洞明人性、练达人情的人。从这层上说,小说家必须是通达人情和人性之人,才能在自己构建的文学世界里游刃切换,进退自如。文学作品并不在书中传授知识,读小说的人,也未必都要当作家或者艺术家,但它会让你更好地洞悉世事,对人性有更加通透的理解。正如《红楼梦》中的对联所写:世事洞明皆学问,人情练达即文章。这就是为什么很多高情商的人,都会阅读文学作品。文学作品给人提供了现实中无法抵达又无限向往的远方的可能,让你能够找到那个被逼仄生活和尘世俗物覆盖住的原来的“我”。每个人心中或许都会住着一位“神”,它或是改变世界的英雄,或是人中豪杰,或是像书中三位少年一样,具有超乎常人的能力。现实中,这些又可能成为你未酬的壮志,未竟的憾梦,未了的心愿。在文学世界里,你可以尽情驰骋,可以挥斥方遒,可以是武功盖世的豪杰,可以是战无不胜的英雄,可以是惩恶扬善的忠魂,也可以是普度众生的慈航。每个人都是自己的“神”,都具有“神性”,我们穷其一生也都在寻找远古之前的那个“我”。从这种意义上,作家写作品,有时也是自我灵魂的救赎——现实中恰恰需要具有这种自愈的能力。读文学作品尤其是小说,其中就包含了一种自我觉醒的过程。

  我猜想作者阿菩,通过巾山杰、明山轩、独山俊这三个追梦少年的故事,来传递他个人的情感,表达他内在的精神追求。书中三少年追求的是建立一个“天下大同、天下大治”的统一世界,人类是一个命运的共同体,故每当看到违背“天下大同、天下大治”的行为和现象时,都要出手伸张,为正义而战。阿菩或许正是借助这三个人物形象,展现自己的思想内涵和价值趋向。

  为什么敢这么肯定呢?我曾经听著名潮剧表演艺术家张长城讲过他的一段人生经历。老先生生前演过的老生角色都非常出彩,所饰演的清官形象深入人物,有潮剧舞台“活清官”之誉,行内人甚至形容他一踏上舞台就仿佛“戏神”上身一般。我看了他不少的戏,总感觉他在台上的清官形象带有三山国王的影子——开始以为是自己的一种错觉,直到有一次我采访他老人家的时候,终于揭开了谜底。

  原来,张长城小时候家里很穷,经常受到欺负,这段经历使他从小便疾恶如仇,立下了长大伸张正义、除暴安良的志向。那时候,村里有一座小庙,庙里供着三山神像,张长城不时跑到神庙里玩,端详神像的神态、手势,模仿神像的眼神和动作。由于生活穷苦,他11岁卖身到戏班当童伶,没有坐上“官衙”,却成为一名戏曲演员,舞台便成了他秉公执法、为民除害的“法地”。每演清官戏,张长城将人生的经历融入其中,并借鉴三山神的手势、眼神,演绎出活灵活现的清官人物。他借助戏曲舞台,找到他少年时心中的那个“我”——成为他想成为的那个为民请命、除暴安良的人。一定意义上,他的艺术成就是他少年的梦想在舞台上投影出来的高度!

  阿菩以小说的形式讲述三山神的故事,借小说与历史的交汇表达内心的情感。《三山神传》以历史为归依,以小说为媒介,以地域民俗人文为载体,通过神幻的表现手法,从炎黄两帝阪泉之战作为序幕,将民间传说与历史巧妙地糅合在一起,在与历史的交融和碰撞中使小说有了更好的依怙。历史是严肃的,神话人物又是充满神秘和传奇色彩的,该书将充满趣味性的民间传说与严肃的历史事件巧妙地结合起来,借奇幻故事给历史事件填充上丰富的细节,让神话人物参与历史事件,赋予其更强的生命和色彩,使读者能在小说中瞬间找到历史的坐标,使神话人物与真实历史发生高度关联,也给写作者提供抒写历史事件的更多可能性。

作者:陈泽楷 发表日期:2024年04月20日 来源:汕头日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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