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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五谷爷”抑或是“五角爷”?

关于农历十月十五的“五谷母生”,网络上的资料有点多而杂乱。有文章云:“农历十月十五,是潮汕民间民俗节日‘五谷爷生’,俗称五谷母、五谷爷(神)。在潮汕民间供奉的五谷神,是五谷圣帝,五谷圣帝也就是神农氏。”

而在同一篇文章中,又有“十月十四粿开门……教你做粿拜五角母……”之说。

在此类文章中,我们发现有几个问题值得说一说:

一是五谷神的性别问题。

网络上的资料显示,有的地方的五谷神是男性的,称“五谷爷”;有的地方的五谷神是女性的,称“五谷母”。有的文章认为,五谷神就是神农氏,本来是男子身的。于是,还编了一个叫做《五谷爷告无状》的民间故事。

这故事还挺逗的:

话说某日天宫上的玉皇大帝上朝,问殿下众臣:“众卿有事请奏,无事退朝。”

只见神农闪身出班奏道:“请圣上为我圣裁,我神农氏乃堂堂男子汉,而潮汕地区有民众却称我为‘母’ ,误为女子身,请圣上为我平反。”

玉皇大帝与诸神觉得奇怪,正待议论。只见观音大士也出班奏道:“微臣亦乃堂堂七尺大汉,民间却称我为‘娘’,还塑了女儿身,此冤也得平反。”

玉皇大帝听了笑道:“两位爱卿,这冤如果要平反,我的冤案又有谁来平反呢?岂不闻潮人有句俗语:‘父是天,母是地,老婆是玉皇大帝’?把我也当女儿身了。称男称女,只是一时之用,是尊敬便好,何必耿耿于怀呢?”

其实,这是一种拟人化的尊称,芸芸众生的老百姓并不知道真有男性的“五谷神”神农氏这回事。在科技落后的农耕文化年代,农民靠天吃饭,所以他们敬畏天地,祈求天地赐福,年年风调雨顺、五谷丰登。所以每当丰收之后,新米入瓮,便想着要感恩天地的恩赐,于是,便拟人化地想象出一个“五谷神”来祭拜,一竹筒新米为香炉、米制品的祭品落糖粢(钱)、尖担馃、稻穗馃等等。但“五谷神”是男是女,农夫们并没有去考究他。于是,一些地方敬的是“五谷爷”(男性),一些地方敬的是“五谷母”(女性),毫不奇怪。五谷神不少地方是夏收、秋收两祭:农历六月十五、十月十五,感恩敬神的目的更加明显。

关于诸路神仙的性别问题,你可不要当真,老百姓都是根据日常生活的经验加以拟人化的,太阳是白天看到的,是“阳”,男性的,所以有“太阳公生”;月亮是夜里看到的,是“阴”,女性的,所以叫“太阴娘”,也叫“月娘”。出花园是孩子们的成年礼,要拜“公婆”,你说这“公婆”神是男的还是女的,搞不清吧。但老百姓根据生活经验认为,带孩子的通常是女性,便把这位孩子保护神的生日叫“阿婆生”,或叫“公婆母”生。这就很清楚了,是女性。有的搞不清就干脆男女都有,例如水井里有“井公井嫲”,土地神是男的,叫“土地爷”、“伯爷公”,就给他配了一个“土地嫲”一起祭拜。还有,百年老树(尤其是村头的大榕树)、护着风水的硕大的石头,潮汕农村里也祭拜,目的只是通过祭拜仪式的反复强调,教育后代敬天地、畏自然,爱惜自然资源、保护自然生态,也就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中的“敬天惜物”的淳朴思想。

二是“五谷”为什么读成为“五角”?

有些资料说,“五谷”读成“五角”是来自畲语。其实,“谷”字读“角”(gag4),是其白读音而已,符合正常的“文白异读”规律,亦即文读为gog4(国),白读为gag4(角)。“谷”(榖)字属于《广韵》见母屋韵字,音“古禄切”。屋韵及其阳声韵字文读为-gong/-og 韵母,白读为-gang/-ag 韵母,这是潮语文白异读对应规律之一,除了“谷”字之外,还如:

族:zog8(民族)—zag8(种族,指家庭里的血缘传承)

独:dog8(独立)—dag8(孤独,指人的脾气古怪,也作:孤生独死)

同:tong5(世界大同)—dang5(同意)

冻:dong3(霜冻)—dang3(猪脚冻)

公:gong1(公家)—gang1(鸡卵有公,受过精的)

桐:tong5(梧桐)—tang5(桐油)

笼:long5(手笼,袖套)—lang5(鸡笼)

三是“五谷母生”的必备祭品——“落汤钱”还是“落糖粢”?

“落汤钱”几乎家喻户晓,大家都很熟悉。但有可能,“汤”是“糖” 经过连读变调以后形成的;而“钱”则可能是“粢”(糍)。糯米糍粑全国各地产米区都有,有些少数民族地区的糍粑也是当地的特色小吃,“打(舂)粑粑”有些地方都做成体验式的旅游项目了。“粢”是个古汉语词,糍粑是3000年前就制作的食品。《周礼·笾人》就有“糗饵粉粢”的记载。《列子·力命》:“食则粢粝。”张湛注:“粢,稻饼也。”《说文· 食部》:“粢,稻饼也。” 清·平步青《释谚·麻粢》:”今越中冬日有麻粢,以秔稻粉为之,馅以糖,而外傅(敷)麻子,故名。” 又粢,《广韵》平声脂韵音“即夷切”。潮音切zi5,今读鼻化韵而与“钱”同音,是受其他鼻化音节类化而成。

顺便再说一个读音的问题,就是水稻的早造叫“早过”,晚造叫“晚过”,这个“过”是“季”的同音字。“季”字通常读为kui3,还有一读为guê3(过)。“季”字《广韵》音“居悸切”,止摄见母至韵字,止摄开口字多读-i、合口字多读-ui韵母为主,也有个别读-uê的,如“皮”读puê5(配5)、“飞” 读buê1(杯)等等。故 “季”字可以读guê3(过)。

作者:林伦伦 发表日期:2023年11月26日 来源:汕头日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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