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潮汕最好的非遗活在民间

  木雕
  石雕
  文化名家参观秦牧故里

  我从小好古,对老年间事物非常感兴趣,可能是因为我家有几个老式的樟木箱子,有我奶奶的陪嫁,也有我姥姥的陪嫁,能有上百年了。姥姥家传来的箱子是包羊皮带雕花的,上面用白色油漆刷着编号,曾经漂流四方,上世纪80年代我父母结婚,箱子跟着我母亲传到了我家,始终没有丢弃。过去的年代家家都用那种樟木箱子,这东西并不值钱,但它真的是家里传下来的,所以让我对古物与它所承载的文化传承,始终非常动情。

  作为文物爱好者、戏曲爱好者、武术爱好者……我来到潮汕地区非常的感动。广东是个真正的非遗大省,各种各样的非遗都有,国家对非遗的扶持已有20来年,我们复活和保存了许多非物质文化遗产,也见到了许多闻所未闻的国之瑰宝,感受到中国文化原来这么丰富,但非遗的问题也有很多,有可能面临消亡。

  非遗首先是一种荣誉,首先是对这件事物——不管是工艺还是各种的手艺、表演的肯定,它是好东西,它有价值;但同时又让人有些伤感,有些非遗已经无法靠它自然的运转流传下去了,它自己养不活自己,必须靠国家来给它一定的扶持,否则这种非遗就将只能活在博物馆内了。

  非遗主要面对的就是一个八九十年代以来社会变革,那个时候,人们都要扔掉家里紫檀、黄花梨的硬木家具,凭着票去买罗马尼亚组合家具,认为那是奔向新生活,这种事情我们很多人都干过。如今,整个社会转向网络化时代,有的非遗在这个过程中自然就会衰亡下去。

  比如皮影戏,传统皮影最多也就演给100个人看,因为再多就看不见了,这皮影戏没法放大,没法搁在大剧场,就搁咱们这么一个会场大的环境唱皮影,就咱们这点人看,您说如果要卖票的话,他卖多少钱一张票?谁会买票呢?

  比如编筐,荆条、柳条编的筐,人就是开足马力,非遗传人的手编得都变形了,编一个筐怎么也得一天半天的时间,可是编一个筐它卖多少钱,卖30块50块?按经济账打算盘,就是无法靠这项非遗手艺来谋生,早有机器的了,也早有各种替代品了。

  再比如说一个非遗,船工号子,还有打夯的夯歌。我去过郑州的黄河博物馆,我们一圈人都这么站着,每人手里拎一根特别粗的绳子,中间放了一个大石头墩子,有人唱歌喊号子,我们一起把这石头墩子抡起来往地上夯,这是夯歌,夯歌从三皇五帝一直唱到太祖起义,但是现在不用这种方式来修河了,都机械化了,夯歌真的没有用武之地。

  当我来到潮汕地区,我就特别感动,因为潮汕地区的非遗绝大部分都是活着的,都能赚钱并传下去,都不是只能进博物馆的非遗。其中的核心点在于:潮汕地区是一个传统文化深厚的地区,这些非遗都活着,是因为人们对于祖先,对于宗教,对于传统习俗,有着非常强烈的信念。

  我在潮州古城开元寺的对面,看到满大街都是潮绣的绣庄,上面刺绣着八仙过海、金玉满堂等,因为寺庙里面的帷幔、帐子等都是刺绣的,旧了就要换,人们到庙里去上贡,也是献一个刺绣的旗子等等;传统的婚丧嫁娶、红白喜事,都需要潮绣。婚礼时帷幔上绣着百年好合,寿宴时绣着松竹梅、鹤鹿同春、再加上个老寿星……人们在生活中有这个需要。老北京有着传统四大名绣之一的京绣,辽金元时期就召集全天下的工匠进京,非常发达。故宫里的旗子、仪仗、銮驾,上面都是京绣——用金线绣的,一把旗子能用一两百年,那都是绣龙袍蟒袍的手艺。

  潮汕地区的金漆木雕,那是为了人们祭祀而制作的神龛;石雕,那是为了盖寺庙和祠堂而建造出一种无以复加的美。戏曲,那时唱给神看的,人是分享神余,人是跟着听蹭儿的。

  最好的状态是自然传承的状态,潮汕地区是一个传统文化极其健康的环境,非遗只要能赚钱,能良性循环下去,形成它自己的体系和供应链,它就能一直活在民间。不用政府组织搞非遗承传,它自己就生生不息了。

  我觉得非物质文化遗产就像中国传统文化,甚至像中华民族一样,尽管面临了多少次的生死存亡,多少次的式微,但它最终会星星之火可以燎原。最好的东西是活在民间的,而不能只让他们活在博物馆中。

  (作者为《北京文学》资深编辑,作家)

作者:□ 侯磊 发表日期:2023年09月22日 来源:汕头日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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