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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亲可敬的公公

  2021年8月,一个周末。

  公公在两个小时内三次对他的小儿子说同样的话:“阿立,你跟老二联系一下,叫他回来一趟,我很久没有看到他了。”然后,阿立也同样重复说了一番,因为新冠肺炎疫情的关系,远在香港的二哥,目前是不可能回乡探亲的。其实在老人第一次念叨之后,阿立已经让老人和二哥视频通话了。老人转头就忘记了。一年多来,87岁的公公记忆力直线下降,但两年多没见面的二儿子,仍然是老人心头忘不掉的牵挂!

  看着日渐老去的公公,酸鼻之余又无可奈何。

  1991年暑假,我初次见到公公。他给我的印象是一派方方正正的老干部范,穿着尤其朴素,身上那件白色恤衫都洗薄了!他用一种严肃认真的语气,询问我家里的情况,从爷爷父母到弟妹,问了个遍,特别详细。那时,我心里特别怵他,觉得公公是一个严厉的人。

  但当我嫁过门,相处日多,就发现自己对公公的认知有对有错,对的是他刻进骨髓中的勤俭朴素的生活作风;错的是他待人并不严厉,反而是随和可亲的。三十多年来,极少见他发脾气,对待子女,从无疾言厉色。对儿媳妇们,如同女儿,每次见面,总是很关切地询问大家的生活工作等近况,几十年如一日,如春风拂面。

  公公很爱孙辈,喜欢跟孙辈们玩,相互开玩笑。孩子们故意跟奶奶一样叫他“老李、老李同志、老李主”,他也乐呵呵地应着。孙女们得了奖学金,领了工资了,他也会打趣地“讨要”她们请客。

  孩子们都很喜欢爷爷。我女儿读小学时,有一段时间,爷孙俩热衷玩交换讲故事的游戏。小姑娘每读到有趣的故事,就嚷嚷着要把这故事攒起来,等爷爷来汕头家时可交换。爷孙俩一见面,都绘声绘色地把各自的故事分享给对方,讲到开心处,爷孙俩笑成一团。

  记得有一次, 小姑娘闹脾气不吃晚饭,公公就给她讲了个故事,故事大约是发生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经济困难时期,在揭阳农村,农闲时节,农家的晚饭都吃得早,太阳还没下山,饭桌都已经在院子里摆开了。有一户人家,家里有6个孩子,最大不过十二三岁,下边5个依次小个一两岁,6个人齐齐围在一张破旧的小方桌前等待开饭。母亲端着一大钵粥出来,放在小方桌上。母亲说,怎么没把“咸”拿出来,年纪大点的孩子忙进屋抱出了一个黑乎乎的罐子,放到粥钵旁。大家依次在钵里舀“粥”倒入碗中,然后从罐子取些撒入粥里,再用勺子搅搅。公公讲到这里,停了停,卖了个关子,有意让孙女猜出那个是盐罐,洒进粥里的是盐粒。公公很生动地描绘,那6个孩子“呼啦呼啦”喝粥声,每人喝四五碗粥水,最后碗里才积聚了一层米粒和番薯丝,不超过三分之一碗。吃这样的饭,筷子都省了!公公笑着说。

  老人就是这样把艰苦岁月的记忆,和忆苦思甜这种微言大义的教育,如种子般播撒在儿孙辈的心田里。这个故事记录在我的日记里,时间是2005年3月6日。

  公公对待小辈循循善诱,对待老母更是尽心奉养,为后辈树立了好榜样。上世纪90年代初,老祖母偏瘫后,日夜需人看护。老兄弟二房头就轮流照顾老人各半个月。临近退休的公公毅然负起陪护老祖母重担,直到2001年7月老祖母离世。轮到照顾老人日子,公公就从县城搭车到农村老家。公公在老祖母住的房间里搭了个简易床铺,24小时不离老人的视线。老祖母早上起来,公公就端水让老母亲洗脸嗽口,然后冲一杯豆浆精或在村头买豆浆,约摸过一个小时,再喂一碗蔬菜肉泥粥。吃完早饭,把老祖母挪到大厅上看电视看潮剧喝工夫茶。冬天会把老人搬到太阳底下晒太阳。白天陪护已经很琐碎很忙碌了,夜里陪夜扶上扶下更是体力活。但从来没听公公说过累。在公公的影响下,家里的其他人,一有时间就加入看护老祖母的行列。偏瘫的老祖母,能较有质量地享有93岁高龄,是跟公公为首的老兄弟二房头家人的无微不至陪护分不开。20年过去了,亲戚朋友每每谈论起此事,无不充满钦佩和敬重之情!

  公公待人处事那种热诚,是毫无功利之心的。我感到公公婆婆特别厉害的是,几乎把所有邻居、众多同事都处成了知交好友,这些朋友当中,什么身份都有,有干部有平头百姓,多是几十年情谊,纯粹如初。公公在老家侍候老祖母期间,族亲里有个小伙子常常和父母闹矛盾,他多次把小伙子叫到家里来,和他聊天,解开心结。后来,他和公公成了忘年交,我亲眼见到这个小伙子很亲热地和公公聊历史聊三国。还有一位姑娘,因离婚回到娘家,公公很怜惜她,怕她在村里受冷眼受伤害,就送她到县城家里住上一段时间,据说还帮她找工作,直到她重新组织幸福家庭。

  公公生活自律,烟酒不沾,茶也喝得随意。他时常说,他注重精神甚于物质。他最喜欢吃的零食无非是“豆仁炆”(花生南糖)和豆腐花。儿孙和亲友们都知道他的喜好,看望他时多会买去孝敬,他就觉得是莫大享受了。

  公公就是这样一位可亲可敬的仁厚长者。

  祝福公公,祝愿老人家健康长寿!

作者:林楚瑜 发表日期:2021年10月09日 来源:汕头日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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