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乡下老家的月糕

  外婆从中秋为我保存到寒假的那份用厚草纸包裹着的月糕,我觉得是人间最甜美、最令人回味无穷的味道,那里面,饱含着外婆、舅舅一家对我的爱和浓浓的家乡风味!

  秋风起,菊花黄,又是一年中秋到。谈笑间,一甲子过去,月亮还是秦时那轮明月,但月是人非事亦非,感慨万端。看着亲友、学生快递来的一盒盒包装精美的月饼:号称榴芒味的冰皮月饼、星巴克的咖啡月饼、某某酒家著名的七星伴月、各式潮汕酥皮朥饼:红豆沙的、绿豆沙的、老香橼的、老菜脯的、单丛茶的……徒生心有余而力不足、廉颇老矣之叹!

  要是回到半个世纪以前,有这么多的饼食糕点,该多好啊!于是,思绪穿越时间隧道,回到五十多年前。

  我的老家在澄海的海墘南湾村,明朝著名海盗首领(也有人称其“海上活动人群首领”)林道乾建海盗寨的地方。有人干脆就说林道乾是南湾人,林姓倒是南湾村的大姓,村里的林氏宗祠除了全体林氏统一的大宗祠之外,还有各分支好几座林氏祠堂。虽未发现有靠谱的文献资料可以证明林道乾就是南湾人,但他去暹罗南部的北大年港当港主是肯定了的,北大年港都改称“道乾港”了。

  林道乾是不是南湾人我就暂时不管了,因为我从小就住在舅舅家里,是外婆带着我长大的。舅舅家在南湾村的寨内,外婆是做粿做月糕的好手,年年中秋的月糕都带着舅妈、表姐亲手做。

  外婆家的月糕,形式比较多样,虽然原材料比较简单,就是秫米和粳米粞加白砂糖,但印制月糕的模子很多,除了大众化的白玉盘一样的圆形月饼之外,还有各式各样小动物形象的,如小猪、小狗、小羊、小鱼、小鸡、小兔、小龟等,都是线条简练、憨态可掬,印制出来的糕十分可爱,捧在手里,流着口水也忍着,舍不得吃。真佩服那些雕刻木模子的乡村木工能手,在他们手里,一块普普通通的木条,经他们三下两下的雕琢,就成了一只只生动可爱的小动物,或者具有传统文化意蕴的各式图案。用老百姓的话形容,他们就是能“雕花割鸟”的能工巧匠。

  圆形的月糕有大、中、小各种尺寸型号,小的只有一只象棋大小,大的直径30厘米左右,但最多的还是直径10至15厘米像只菜碟子那么大的。

  除了秫米粞白糖月糕之外,还有“乌糕”,也叫“乌油麻糕”,就是秫米粞掺和了黑芝麻面和糖做成的,黑芝麻面的分量比例大,所以看起来颜色基本上就是“乌”的,故名为“乌糕”。相对于普通“白月糕”来说,“乌糕”的特点是软糯而香甜,但不可多得,因为农户每年的黑芝麻收成很少,专门去买黑芝麻做成本太高。

  比乌油麻糕更奇异(稀缺)、中秋节孩子最希望得到的还有我们叫“书册糕”的云片糕。云片糕吃时要细心地一片一片撕开,就像翻开一页一页的书,所以便有了“书册糕”这俗中有雅的名称。书册糕就不是外婆能做出来的了,尽管她心灵手巧,但没制作设备和技术是不行的,那就只能买了。当然,能有钱去买书册糕的家庭也不多,所以说“奇异”。

  小时候就知道澄海县里的书册糕数隆都的最好吃,片儿薄而柔糯香甜。后来我到韩山师范学院工作,都年过半百了,才知道潮安龙湖古寨的云片糕也很好吃,雪片般洁白柔软清甜。据地方文献资料记载,龙湖古寨的书册糕是黄美和号首创,距今已有近百年历史。龙湖书册糕又名“炖糕”,据铺主介绍,制作时,将糕粉拌匀,用滚筒滚压均匀,放在模子里压实,隔水蒸20分钟,隔天开条切成片状,再包装成型。这20分钟的“蒸”,潮汕人称为“隔水炖”,“炖糕”之名由此而得。

  前两年,我都年过花甲了,因为与原籍丰顺县的朋友小聚,吃到了丰顺留隍的榄仁云片糕,其滋味独特,软糯香甜而带有橙味。据朋友介绍,是原料中加了橙糖、榄仁,甚至有些少的梅菜干。据《丰顺县志》载,万源斋云片糕清道光十八年(1838)在留隍始创制作。2015年,留隍云片糕制作技艺被列入广东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。

  举头望明月,低头思故乡。月圆月缺,六十多个中秋过去,以前令人垂涎三尺的美味糕点,现在不少人都怕高油高糖,想必销路就没有过去那么好了吧,甚至可能成为年轻的爹哋妈咪不让自家宝宝染指的“垃圾食品”。但对于我来说,乡下老家留下的味道,至今还是那样的香甜。外婆从中秋为我保存到寒假的那份用厚草纸包裹着的月糕,虽然上面已长满了丝虫,但我仍然觉得那是人间最甜美、最令人回味的味道。因为,那里面,不只是月糕的甜味,还饱含着外婆、舅舅一家对我的爱和浓浓的家乡风味!

作者:■ 林伦伦 编辑:林敏秦 发表日期:2021年09月21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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