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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忆潮阳·历史潮阳

  上世纪50年代后期,我出生于潮阳县城棉城镇。虽然青少年时代主要在达濠(旧称达埠)度过,且后来一直在外地求学谋生,但因为达濠早期由潮阳县管辖,两地语言口音相通,我自己也常住棉城祖母家,所以,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潮阳人。事实上,故乡不是我们履历中的一个地名,它是让每个人在耳濡目染中理解人生或世界的起点。

  在沉睡或半休眠状态中最容易被激活的光景,多是地标式的建筑或古迹。棉城那座刻有“千秋文章振金石,百丈光芒贯斗牛”的文光塔,就是我想到的第一景观。塔前两座石狮子,其中一只口中含着一颗可活动但没法取出的石珠,是好奇的孩子会把手伸进去抚弄的物件。小时候我有个疑问:那颗石珠究竟是如何放进去的?至今没有答案。当然,节日到塔脚围观英歌舞,听潮州大锣鼓,看“连镖”巡游,或者,清明时节在东山“曲水流”附近看沿着小径上山扫墓的人流,也是记忆犹新的情景……不过,除了感性的记忆,更多的家乡知识,其实还是借助文字才能获取的。

  《千年古县潮阳》帮我普及补充了关于家乡潮阳的知识。有了这本书,我们可以知道潮阳历史文化更丰富或系统的故事,以及有关地理经济之类的更翔实的数据。了解地方文化,不仅感知语言,体验生活方式,也要理解其背后的观念性依据。诸如,韩愈入潮的影响,宋明理学的浸润,海滨邹鲁的自期,宗亲关系的发展,慈善事业的形成,出洋谋生的选择,还有各种或土或洋的宗教的汇合,以及潮汕地区丰富复杂的礼俗,都有历史与观念交织的背景。

  古代潮州三阳,包括海阳、揭阳和潮阳。从文化讲,无论语言还是习俗,潮汕是一体的。在外人看来,最能代表潮汕生活方式的,大概就是潮汕话、工夫茶与潮菜。工夫茶是个值得提起的话题。外地人往往以为潮汕工夫茶的焦点在“工夫”,如在茶叶、茶具还有取水,甚至冲泡技艺与程序的讲究上。其实,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,更重要的是,参与者一起食茶的相关行为或互动过程。三五亲朋,随缘而会,就能成一个茶局。食茶的要义是会饮,而非独喝。一起食茶,目的就是找人聊天。话题不拘,且可随机转换,能提起众人兴趣或者能持久谈论的话题,往往是公共性的。古人古事,时政要闻,国内环境,中外关系,越与个人无关的事情,越可以成为公共话题。其中,那些有见识且善于表达的人士,往往为众人所围绕且控制着话题的变化。这种通过工夫茶养成的高谈阔论的习惯往往影响了人的视野或眼界。很多孩子的社会化过程就与陪成年人喝茶的经验相关。小时候,常在茶盘边听大人说我们“尾省”应当如何如何,长大才知道,尾省意思是指广东地处全国最南端(海南省是后来才建立的)。这意味着,传统潮人明明身在江湖之远,偏偏心存魏阙之上。这种令人困惑的现象,可以从潮汕历史与中原文化关系的叙述中得到理解。其实,从中心到边缘的移民社会,价值观念上未必与中心疏远。相反,当移民进入陌生或者不安全的环境时,可能会对自己的传统有更固执的认同。所以,虽然潮汕文化的地方性格很特别,但它仍是整个中国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。

  介绍潮汕文化,在历史人物与故事上下功夫,不只是知识的增补,而是加强文化自信的表现。爱国当从爱家乡开始。

  地方文物或古迹的保护与维修,也是文化发展的见证,甚至是一种精神的资源。通过对文物或古迹的观赏,同特定的历史人物或故事相联系,从而激发对历史文化的敬意。这类古迹,遍布潮阳。除棉城文光塔外,建于唐代的灵山寺,灵山唐大颠祖师塔,韩愈写《祭大湖神文》的海门大湖神庙,文天祥兵败海门时眺望帝舟的“望帝”石,更有收埋1.17万死于日军刀枪同胞尸骨的海门“万人塚”……这些文物或古迹的意义是多样的,有文化的、政治的、宗教的,还有慈善的。影响所及既是地方的,也是国家民族的。所谓家国情怀,便从这些被保护的历史遗存中得到体现。

  沧海桑田,千年古县潮阳也焕发时代的活力。我从20岁离开故乡,虽然也跟无数在外的乡亲一样,几乎每年春节或清明前后都会回家探亲或祭祖,但搭上高铁的时代,家乡变化速度之快,让我很快就变成一个“外乡人”。除了少量被保存的建筑,现在几乎辨认不出原初的模样。这让人既高兴,也惆怅。原本的故乡,除了残存的记忆,大概只能从文字中寻找。因此,《千年古县潮阳》作为一种文旅读物,不仅对外地人或本地的年轻一代,对像我这样故乡的“外乡人”而言,也是不可多得的读本。

作者:陈少明 编辑:陈乐芃 发表日期:2021年08月14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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