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 任 之

　　风景不必求远，也不必太刻意，随意之时，处处皆是，也一样的开怀，一样的幸福。有不同的美丽，方有丰富的风景，这世界才斑斓多彩。

　　立夏之后，夏天就真的来了，天气渐渐热起来，身上的衣物渐渐少了。

　　在我们这里，四季并不分明，比如立冬了，却还是穿着短袖，一点寒意都不觉；而立夏之前，却已经让人强烈地感受到夏天的味道了。这里的夏天，不是一季，而是长达半年。

　　没有四季，似乎也不太好，人的感觉会迟钝，对风花雪月，好像没有什么深切的感觉。

　　我不喜欢夏天，曾写有一文曰《苦夏》，用“苦”字喻夏天，可见心中之恶。我之不喜欢夏，其实是怕这份酷暑。凡事中庸最好，一到了“酷”字，就有些太过了，让人难受，酷暑如此，严寒亦然。有的人敢恨敢爱，喜欢极端的彻底精神，这值得欣赏，但我却也只是欣赏而已，仿效不来的。

　　虽然，不喜欢夏天，不过，初夏还是喜欢的。这时候还不太热，景物清明，风光宜人。我曾写有两首小词，其实写的就是初夏的情景。其一曰《如梦令·辛丑初夏》：“夏日水明莲碧，唤起蜻蜓亭立。绿叶叶生波，袅袅暗香来袭。云集，云集，雨骤小船风急。”其二曰《点绛唇·夏天风景》：“荔熟榴红，鸣蝉树上声如雨，动人之语。携手诗朋侣，搜觅佳词。袅袅晴丝舞，澄天宇。鹂歌高抒，莫放闲情去。”

　　词不见得好，只是抒怀而已，却也可见此时的风物。例如，荔枝熟了，榴花红了，湖上一派绿波，而小荷才露尖尖角，却早有蜻蜓立上头了。还有，刚才还是晴天，突然风来云集，已雨下如注了，这些都有很明显的初夏的味道。

　　说到荔枝，更是初夏风物，主要产于四川、广东、福建等地。苏东坡有诗说：“日啖荔枝三百颗，不辞长作岭南人。”可见其诱惑力之大；而另一位喜欢荔枝的名人就是杨贵妃了。为满足她的口福，那是害苦了不少人的，连马都备受其累，故杜牧有诗说：“长安回望绣成堆，山顶千门次第开。一骑红尘妃子笑，无人知是荔枝来。”其中讽喻之深味，耐人寻思。一颗荔枝，不止是口腹之欲，更蕴有许多历史的风云变幻和文化的雨丝风片。荔枝虽好，在过去却也不是谁都能够享受的。它不耐折腾，保鲜的时间很短，所以才有“一骑红尘妃子笑”的豪奢盛况。现在的人比以前幸福，保鲜技术和交通便捷带来的好处，使它得以为更多人所分享。

　　不过，荔枝并不是夏日最具特征的风物，它存在的时间太短了，一霎时风一霎时雨之后，它就过去了。与夏天相始终的还是荷花，从小荷才露尖尖角，到留得残荷听雨声，它和我们一起经历了长长的一个夏天。

　　从前人们消夏，没有空调，也没有风扇，就是一把芭蕉扇，风雅者是纸扇；而我们这儿老式的房子里的天井，则大多置有一大缸，其中养荷，绿漾漾之上有淡雅的几朵荷花，很有诗意，也散溢着一份沁人的清凉。

　　荷花，可以观赏，但更多的却可供食用，这就跟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了。我欣赏荷花之美，出淤泥而不染的高贵品格，也喜欢它淡远袅袅的芬芳。如果没有荷花，我不知道夏天会是怎样的情景，恐怕是索然无味的。古诗说：“江南可采莲，莲叶何田田。鱼戏莲叶间，鱼戏莲叶东，鱼戏莲叶西，鱼戏莲叶南，鱼戏莲叶北。”夏天，江南采莲的风景，可以入诗入画，其中活泼泼的情趣，牵人情怀。

　　荷花，好像全身都是宝，莲角、莲藕、莲子、莲叶等等都好食用，而莲叶煮汤，清涩略苦，正是解暑之妙物。

　　我吃过新鲜的莲子，涩苦但也有甜的，暑热中午的丹霞山下，清涩的味道，留香齿颊，让人印象深刻。

　　可以说，夏天的味道，其实就是荷花的味道。赏荷的地方，著名的不少，如杭州西湖的曲院风荷，名列西湖十景之一。赏荷最佳的时节当然在夏天，那满满的绿，浮漾平铺开去，展衍无尽，却绿沁心怀，令人早忘了酷暑。如果坐在这里，喝一杯龙井茶，在似有似无的凉风下，该是一种畅怀的爽然，这是多么惬意的生活啊。可惜，却只能是空梦而已。

　　在一个叫绿梦的地方。好大的一个荷花世界，我独享这份绿，这份夏夜的清凉。虽然没有曲院风荷著名，但这满眼绿色的荷湖，却也畅人心怀。其实，风景不必求远，也不必太刻意，随意之时，处处皆是，也一样的开怀，一样的幸福。

　　我说自己不喜欢夏天。其实，倒也不必如此，还是太执着了。其一，四季轮换，冬去夏来，是一种自然的规律，于我的喜恶没有任何关系；其二，四时风景各异，所谓冬雪夏雨，凉热阴晴，各有其态，各有其妍。有不同的美丽，方有丰富的风景，这世界才斑斓多彩。     （题照：刘小萱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