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 黄楚雄

　　“红叶题诗”典出盛传于唐代的“御沟拾叶”故事，比喻“姻缘巧合、佳偶天成”的美好爱情。“红叶题诗”故事也是历代小说、戏曲、瓷画等多种艺术的创作题材。

　　不久前，笔者翻阅《北京故宫藏“清顺治青花瓷器”鉴赏图录》时，被其中一件青花人物纹盘所吸引，此盘描绘的青花纹饰正是“御沟拾叶”故事。画面所绘青花发色淡雅，构图紧凑，场景描绘细致，人物形象栩栩如生。

　　为深入了解这则故事，笔者查阅了记载有此故事的相关书籍。“红叶题诗”故事，早称“御沟拾叶”，有许多不同版本，在朝代、具体人名上有些微出入，但故事情节却大致相同。据《流红记》记载，唐宣宗时，某日，上京应考的年轻书生于佑来到皇城墙下漫步，时值“西风吹渭水，落叶满长安”的深秋，于佑来到御河边，望着从宫城中漂流而下的落叶发愣，突然发现漂浮的红叶中有一片上面题有四句诗：“流水何太急，深宫尽日闲。殷勤谢红叶，好去到人间。”字迹娟秀，诗中哀怨寂寞跃然于上。他也在红叶上题诗两句：“曾闻叶上题红怨，叶上题诗寄阿谁？”反从御沟上游随波放下，并看着它在御河中漂进宫城，之后怅然离开。他将宫人题诗红叶存于书箧里。于佑多年参加科举都没能考中，投奔到河中府权贵韩冰门馆担任文书职务。一天韩冰告诉他，不久前皇帝遣散一批宫女，让她们回到民间婚配。有位叫韩翠苹的女子是他的同宗，前来投奔他，正住在韩府，他愿为他们两人牵线结缘。韩翠苹秀丽可人，且工诗书画。婚后某日，翠苹偶见于佑书箧里有一片题诗的红叶，发现竟是自己十年前在宫中所写，不由得扼腕惊叹！问于佑哪里得来，于佑如实告之。翠苹遂也取出一片红叶说，当年妾在宫中也得到一片题诗红叶，不知是宫外何人所写。于佑接过来一看，竟是他当年所写。韩翠苹感慨万端，悲欢交集，提笔写下：“一联佳句题流水，十载幽思满素怀。今日却成鸾凤友，方知红叶是良媒。”这也许是最凄苦无奈，也是最浪漫温馨的故事了。

　　因为一片叶子，而续一段姻缘，一位小宫女的梦终于成真。韩翠苹算是幸运的，然而有运气得以结缘民间找到如意归宿的宫女毕竟极少数，更多的人一生最好的光阴都在寂寞的深宫中被埋葬。白居易在《长恨歌》中就有“行宫见月伤心色，夜雨闻听断肠声”的描写，这种漫长的煎熬是外人无法体会的。白居易在另一首更详尽描述后宫佳丽三千悲惨命运的诗歌《上阳白发人》中更有这样的描述：“上阳人，上阳人，红颜暗老白发新。绿衣监使守宫门，一闭上阳多少春。玄宗末岁初选入，入时十六今六十……”诗中这句“入时十六今六十”让笔者不禁想起了潮剧《换偶记》中，老宫女张幼花在开场唱段中的“想奴当年十六岁被官府选进内宫，数十年来，全无闻过皇帝味”的苦况韵味。这极有可能是编剧借诗人之意演绎而来的。

　　无独有偶，潮剧《换偶记》讲的也是唐朝年间宫廷遣散宫女时所引发的故事。该剧从另一角度演绎两个被放出宫宫女的命运。“相传宪宗时，后宫放出八百宫女嫁人，除部分指配给各级官吏外，另一部分不分老少妍媸，一律红巾蒙头均价任民间求婚者按号领娶。老宫女张幼花，对上个俊秀青年冯天盛；年轻貌美的佳月英，却配了个老头马大成。当晚，两对不谐之配恰好同宿一店。张幼花体恤两个后生之苦，毅然与月英互换配偶，并怂恿一对后生乘隙遁去。翌日，二人被马大成追到，闹上县衙。恰县令之少妻，同病相怜，遂力促其夫成全一对后生。并经张幼花尽心斡旋，终解大成心结。”一场换偶记，终于皆大欢喜。

　　潮剧《换偶记》是由潮剧名编剧谢吟与洪潮先生合作整理而成。著名潮丑老旦洪妙先生领衔首演。该剧采用喜剧的形式演绎，在情节布置、人物形象的处理上都十分精到，特别是人物形象，三对夫妻，虽然都是老少配，但却各有特点。同时还利用潮语读音相近及潮汕方言俚语，设计出许多包袱桥段，带起了多起情节矛盾冲突，使剧情高潮迭起。将这一沉重的故事透过演员诙谐滑稽的表演让人忍俊不禁，轻松接受。该剧把闹剧手法发挥到极致，堪称是潮剧丑戏的经典，也是潮剧有史以来笑点最密的剧目，让观者在笑声中透视人性的美，在捧腹时撕破旧制的丑。

　　宫女是中国历史上除了宦官之外，另一批可怜的人，是古代帝王制度下的产物、更是封建社会的一大罪恶，封建帝王为满足自己的淫欲，强选民女，幽闭深宫，剥夺并葬送她们的青春和幸福。宫女的制度自汉代开始，而数量则随着朝代的更替不断增加，唐朝时是后宫宫女人数最多的时期。而随着唐皇朝国势的逐渐孤弱、衰败，加之内乱不断、经济崩溃，已无法支撑宫廷庞大的开销，因此而出现了遣散宫女出宫之事，从而生发了许多有关宫女命运的轶闻、传说故事，为历代艺术家、小说家、剧作家提供了丰富的创作素材，诞生了如《御沟拾叶》《换偶记》等传世佳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