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开在心中的花朵

  ■ 谢文龙

  父亲节那天,快递员来电话让我到校门口取花,尽管妻子讲过儿子要寄礼物来,但捧着花束的一刹那,我依然心潮澎湃。

  那是一大捧金灿灿的向日葵,璀璨的花盘簇拥在一起,好似在争奇斗妍,又像是在传递儿子的心声:父亲节快乐!

  我是能听懂花语的。我自小在花田长大,农村广袤的庄稼地,春季到处氤氲着花香,矢车菊、风铃子、马芷苋……星星点点,应接不暇。在犁铧翻过的田地,挺立着大片大片的油菜,黄艳艳的花冠宛如女人的发髻;连畴接垄的紫云英,匍匐在地铺展成紫色的地毯。小草也泛着绿意,它们的出场也宣告我的“田间牧鹅”拉开帷幕。

  大清早,我手中挥舞一根长竹竿,赶着一群毛绒绒的小鹅,听着它们“嘎嘎嘎”的欢歌,走出村口,走进眼前汪洋恣肆的花海。小鹅穿梭在油菜间,啃着青草。我没有玩伴,但大地既然用鲜花来拥抱我,也就不会让我孤独。我一会儿追逐小花蝶,一会儿蹲下身子研究草茎上的小甲虫,随手折一枝花,插在破衣的针脚间,那羞涩的补丁顿时美丽起来。待羞红了脸的太阳攀上树杈,小鹅粗着脖颈齐刷刷趴下。我也玩腻了,再次扬起竹竿,吆喝一声:回家!小鹅迈着方步,款款而行。我欢蹦乱跳,信手折几枝花,也不担心招来谩骂,朴实的乡亲就像脚下厚实的泥土,他们绝不会因几枝花而去戕害一个孩子对美的神往。

  自从来到潮汕,我再没能邂逅故乡的花海,它只能静静地开在我热烈的思念中了。

  凝视眼前儿子寄来的向日葵,我不禁想:生活是变化的,懵懂的儿子如今不也懂得感恩他的父亲?这样一想,也就释然。但忆起栀子花,我的心情却是五味杂陈。

  距家乡三四里地,有几座小山,上面长满灌木,栀子树特别多。每年春季,栀子花盛开,漫山遍野到处是,一派“千树万树梨花开”的胜景。春季雨水甚多,蔬菜总不见长,母亲就带我到山上去摘栀子花。记得第一次站在栀子花前,我总不忍心下手,少年的纯真唤起我的侠义情怀,我犹豫着。母亲似乎觉察我的心思,慈祥地说:“别舍不得,栀子花生来就是供人吃的,它养活附近村里人哩。”我终是轻轻地摘下一朵。

  洗净后的栀子花更加洁白无瑕,母亲先用篾篓装着,锅中的水沸腾起来,它们一个个像视死如归的战士,争先恐后往里跳。我望着满锅的栀子花,提醒母亲:“太多了,吃不完的。”母亲笑盈盈答道:“甭怕,漂在凉水里,十天半月不会坏。”“呀!”我惊诧不已,“栀子花可真通情达理,总为他人着想!”

  一年暑假,我回到家乡,途经小山时见到许多推土机起起落落,热火朝天。回家询问,原来小山卖给了一个商人,正筹划建工厂。

  我茫然若失。的确,如今的乡村,贫困已经消遁。家乡的栀子花,你是完成了伟大的使命,尔后选择急流勇退吗?

  怀中抱着一大捧满天星——那是中考结束,一位同学家长送的,她祝福我“桃李满天下”。我很感激这位家长,因为这捧花,让我重新忆起了栀子花,也让我重新拾起那个夙愿:我要努力创造春天,让每个孩子沐浴在春阳里,在知识的浇灌下,开得芬芳艳丽。

作者:谢文龙 编辑:方超 发表日期:2021年07月11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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