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 姚庆辉

　　手机传来一阵阵震荡呼叫声，江老师断定是23楼方总的复电，他刚才接连打了三次电话都无接听。没错，手机传来方总的声音：“谁呀……”声音带着几分疑惑、审视和警惕，尾音高高地扬起。

　　“我是您楼下22楼的老江。”江老师一下子明白方总根本没有保存他的电话。尽管在电梯和小区时常邂逅，彼此有说有笑，方总还主动留下电话，互加微信，他们都略知对方的名字、职业，但从未涉足对方的家，仅一楼之隔，完全是咫尺天涯。

　　“喔，是江老师，这么晚有什么事？”方总语调变得平和，不冷不热。

　　“没有什么事，刚才是凛列来我家喝茶，我告诉他，您就住在楼上，就想一起去拜访您。”江老师平静地说。

　　突然，方总变得异常激动、兴奋、热情，声音高亢起来：“啊，大领导，失礼失敬了，他怎么会与你认识，千请万请都很难把他请动，我马上打电话向领导解释……”

　　江老师呆呆地愣怔了几秒，旋即反应过来，方总一定误以为是他的上级主管领导“陈凛列”。陈老师笑着解释：“是杨凛列，不是陈凛列。”

　　方总冒出躁乱，语气很重不耐烦地说：“什么陈凛列、杨凛列，究竟是谁？”

　　“是杨凛列，他说是你的同学。” 江老师有些惆怅。

　　“哼，那是久远时的吧，我差点忘记了。”方总鼻子似有若无地哼一下，充满距离感，语调变得暗淡、朦胧，接着又补充说：“如果没有其他事……”很明显，方总撩不起兴趣，很快要挂断电话。

　　江老师陡然心灰意冷，感到身份隔阂、圈子不同、不必强融。假如是他，提及老同学、老朋友，肯定会问一问杨凛列的日子过得如何？可是，方总没有任何多余的话。

　　江老师不知道要说点什么，却说了方总没有问的话语：“杨凛列现在过得很好，儿子是省厅的处级干部，亲家对手是上市公司的老总，他荣获多项发明专利，一家人风生水起。”江老师很快刹住了，因为方总并没有问及。

　　“啊，那太好了，真是世事难料。江老师，不，江哥，麻烦您尽快安排一下我们哥俩聚聚，好好叙叙旧，我与杨凛列是多年老同学啊，太难得了……”方总异常热情、谦卑，甚至是卑微，对江老师也从“你”变成“您”。

　　江老师完全糊涂了。方总过山车式的情绪波动，如同是冰火两重天，他的热情更让江老师感到不适，江老师醒过神来，拼命回忆这一分钟的每一句通话，恍惚了一会儿，脸上的表情十分遥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