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午后,小睡仍不解乏,醒来最好便是泡上一杯茶了。看茶叶沉沉浮浮,缓缓舒展,青翠如薄荷,嘬上一口,困意顿消半。
爱上绿茶,终于可以自己一个人自饮自足。不必讲究那么多程式,也不必招“茶脚”,大可作清心寡欲状。
对“茶脚”两字能否秒懂,大概就可以判断你是否潮汕人了。那时办公室引进一河南籍研究生,同事是老茶客,每日不饮三盅,便无法入定开工,但毕竟是办公场所,哪能由着性子来,每次茶瘾起,便悄声问有“茶脚”吗?河南妹开头听得双眉紧锁眼珠不打转,听多了便知是约茶暗语。半年下来,潮汕工夫茶已喝得顺溜。
潮汕人饮茶,饮的当然是工夫茶,三杯成一品,总不能一个人喝,至少要三人,故便有俗语“茶三酒四踢跎二”。把茶饮成了社交。我等俗人,是不敢说茶文化的,饮茶上升到茶文化,讲究就多了,喝的已不是茶本身。
当然,平常人家对茶文化不甚了了,但对源于我国唐代集茶文化大全的《茶经》,还是有着满满的文化自信的。夏初便应邀听过一场关于茶的讲座,说的是宋代“点茶”,对这条目,此前我真的不明就里,喝个茶沫,杯面上还能作画,那是个什么茶呢?当然,那样的茶事与如今时不时听到哪有新茶上市的斗茶已是两码事了。喝个茶,居然能演绎出那般复杂的雅事,那要何等闲工夫啊。难怪要变成小众化,进入非遗文化行列。那已不是平头百姓日常的茶事了。
休说如宋人那般讲究、耗时的茶文化,即便洋溢着潮汕人情味的工夫茶,也与“只争朝夕,不负韶华”的节奏相违和,一度成了懒散的代名词,以前办公场合最多见的工夫茶具也换成了大壶茶。
如我这般不会讲究细节的,工夫茶的操弄更易于露拙,我能将三杯茶冲出三种颜色。每每换双手,冲出来的茶香气四溢,令人入口直呼好茶,到了我手,便温吞乏味了。家里偶有好茶,总得等凑齐了人,有个懂的来冲,方见其妙。而三口之家,要凑成一个品字,也难。年头新纳的茶叶,到了记得,拿出来泡已有了陈茶的味道。
如果以能否冲泡出地道潮汕工夫茶论之,我是个不合格的潮汕人。
日子是越过越简,简到朋友不再互相串门,成了微信朋友圈里点赞之交,偶尔约个茶或约个饭都到外面。即便名义是约茶,多半你点了杯青柠,我要了杯抹茶。这也许便是女人之交谊。
要说喝茶,潮汕人喜欢的还是凤凰茶,那个味、那个劲,似乎少了就浑身不自在。我偏是个例外,只有在吃多肥甘厚腻后,一杯落肚,才真正懂得,茶,还是闻着茶香呵着热气的工夫茶好!
更多的时候,一个人喝茶,绿茶是绝配,那种清淡,如稀疏的春雨洒在丛绿间,有一种青翠的山野草木香,微苦犹甘。一个人时,它最体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