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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考那天

  ■ 黄春馥

  钟声响了,袅袅余音四处扩散,弥漫至蓝天上。那也是成人礼上一声特别的礼炮,少年的我们从此袍裾飞扬,开始了各自的远游。

  

  在生活上,我一向是个大迷糊,对很多事情的反应总比别人慢一拍。上了高三之后,对于上大学的必要性跟上不了大学的严重性也没有多深的认识。家里人也没有给我施加什么压力。父亲信奉的是“顺其自然”,一直到填志愿,他也只是抱着考上就好的心理,给我查查错别字,就不再过问了。

  我依然很拼命地读,别人都很努力,我不能落后。少年时很多拼命的理由看起来都跟远大理想没有多大关系,但是,那就是青春最真实的模样。

  考前,姐姐递给我一个金戒指跟80块钱,说戒指可以辟邪;80块钱,是给我“发”的。她成绩比我还好,可惜高考失常了,后来考上银行,这件事依然是她心头的遗憾,她希望我可以弥补这个遗憾。很多年后才知道,父母为了给我们准备上大学的费用,老屋改建之后,不敢挑大一点的房子。他们真不在乎?未必!只是掩饰得天衣无缝。

  试场在三中。教室是平房,瓦顶,木框窗户,外面的走廊很亮,里面却需要亮灯。一进考场,刚坐下,我就打了个大喷嚏。旁边一个同班同学看了我一眼,站起来把旁边窗户关上。那是我同班同学,平时两人不怎么交集。在那个陌生环境,他无意中一个善意的动作,让我感到对这里有了归属感。

  第一科考语文,分甲乙卷,分卷老师分着分着把我漏了。我忙举手,他醒悟过来,急急忙忙补拿一张给我。突然间,我的心被巨大的恐慌挟裹住,仿佛关得严丝合缝的门遇上铺天盖地汹涌而至的洪水,没有先兆,也没有过程。外面的阳光似乎亘古以来就这么亮着,蝉声也像以往任何一个夏天一样,单调得没有任何变化,教室里安静得就像是个固体。当在雪白的试卷上,在密封线内写下个人的信息时,我的心突然又平静下来。这巨大的恐慌跟波澜不惊的平静也许只是一刹那间,没有任何过渡,在我心里,却显得那么漫长,并且变成一个朱红的火漆,牢牢地打在我少年的记忆上。

  后来,我才知道,紧张的不止我一个人。跟我成绩差不多的棋走错了试室,她一向很靠谱很刻苦,我不知道她怎么会犯下这个低级错误。高考中,似乎什么狗血的事情都会发生。

  钟声响了,悠长、威严、不可抗拒。所有的笔同时动了起来,就像是匆匆赶路的千军万马。题目不难,我的笔在纸上很笃定地移动起来。高考的浓重背影在字迹中渐渐模糊,退化成虚空。我现在需要对付的就是这张试卷,其他的什么也不想,把这张卷竭尽全力填好,剩下的交给命运吧。如果说,刚才经历的是海面上汹涌的波涛,现在我已经沉到海底,尘世所有的喧嚣、牵挂,都跟我绝缘了。

  作文题目不难,只要把一个个空白的方格填满,这期待三年的第一场考试就落下帷幕了。看看手表,时间充裕。我在草稿纸上拟了开头跟结尾,构思了要详写的部分,就像建筑师,在一块空地上画下房子的框架,然后,从容不迫地动笔。隐隐有种预感,只要写好这篇文章,我的语文成绩应该不会跟平时相差太远。

  监考老师在我身边轻轻走过,就像水底一尾神仙鱼,仿佛浑身上下都是清凉的风,他把风带到教室每个角落,我的发丝随着思绪在轻轻飘动。这是个美好的上午。一个个匀整的字被填进空格子里,像春天的秧苗栽进了天光云影之中。我似乎又回到幼小的时候,跟着母亲在水田里忙碌着,凉凉的水一直没到我的脚踝,秧苗凌乱的影子如同此起彼落的絮语。

  检查完试卷,钟声响了,袅袅余音在寂静中四处扩散,弥漫至蓝天上。那也是成人礼上一声特别的礼炮,少年的我们从此袍裾飞扬,开始了各自的远游。

  (题照:刘小萱)

发表日期:2022年07月23日 来源:汕头日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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