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冬时节，潮阳金灶芦塘村又迎来了柿饼加工繁忙期，一排排竹架上铺满了金黄色的柿子,大地仿佛披上一层“黄金甲”。晾晒柿饼这一手艺传承了上百年，陪伴着一代又一代村民的成长，是一抹色彩鲜艳的乡愁。

　　柿子是老百姓喜欢的佳果，因为“柿”与“事”“世”同音，“事事如意”“好事成双”“四世同堂”，朱丹之果被赋予了祥瑞的内涵。柿子是吉祥之果，也是文艺之果，一向是中国花鸟画传统题材，今天，我们就聊聊“柿子”背后的画事。

牧溪，漂洋过海的“六个柿子”

　　“墙里开花墙外香”的事，画坛常有。南宋末年的牧溪，就是这样一位画家。他作画随意点墨，“不费妆缀”，有时还用甘蔗渣作画，被宋人视为“粗野无古法”。遗漏于流派与声名之外，怎么看，都像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。牧溪生活的年代，正对应日本镰仓时代，与宋朝贸易频繁。他的作品漂洋过海流传到日本，却“柿”事反转，人家把牧溪视作最伟大的画家，称他是“日本画道的大恩人”。

　　《六柿图》现藏于日本龙光院。六个柿子有聚有散，错落有致，流露出简约、朴拙、静远、淡泊的禅思。图中只绘出六个柿子其余空无一物，这种“知白守黑”“计白当黑”的创作思维，给观看者留下许多想象的空间。日本画家东山魁夷认为牧溪作品“风趣而柔和的表现，是很有趣的，是很有诗韵的。因而，这是最适合日本人的爱好、最适应日本人的纤细感觉的”。

张大千，“八德园”里怀故土

　　作为最早享誉世界的中国画家，张大千被西方赞为“东方之笔”。张大千移居巴西后，发现一处风景酷似家乡成都的平原，于是他立马买下这块土地并苦心经营了一个中国式园林——“八德园”，园里有笔冢、荷塘、唤鱼石、下棋石，树木花草“必故国所有者植之”。当被问到为何取名“八德园”时，他指着园内的柿子树答：古人曰柿有七德，一长寿，二多阴，三无鸟巢，四无虫，五霜叶可玩，六嘉实，七落叶肥大可临书。近来翻翻医书，才知道柿叶煎水可以治胃病。柿子树岂不是有八种功德吗?

　　八德园寓意“八种德行”，张大千对柿树殷殷之意，投射了心系故土的切切之情，他耄耋之年作了一幅《事事如意》，但见折枝亭亭，柿叶婀娜，柿红如朱丹，一派祥和顺遂气息。其时大师已去国离乡数十秋，形似灯笼的柿子是否为他照亮了回家的路？

芦塘村，一抹色彩鲜艳的乡愁

　　画家孙其峰的家乡山东招远盛产柿子，先生因而画柿不倦。这帧图，柿子二聚一散，五片叶子的铺排恰到好处，青鸟顾盼，叶子婆娑，色感丰富极了。再看看题识：“此余四十五年前习画之作乙丑春补记”，乙丑为1985年，45年前的1940年，老先生还只是20岁的小先生。弱冠年华，尚未考上北平艺专就有此等功夫，无疑已在传统的“墨缸”浸淫多时了。

　　既是画家，又是美术教育家，孙其峰善于用家常话阐画理，他说传统好比是地基，房子盖好了它也看不见，可少不了它。他还说，中国画是学问，也是功夫，艺术离不开“重复”，笔墨技巧是在重复中演进的。孙先生后来复作柿子图，已臻化境——果子沉实饱满，枝条苍劲老辣，只是柿叶凋零，秋深冬至矣，数十载光阴尽付丹青。

　　招远柿子，闻名遐迩；潮汕柿饼，软糯香甜。冬日暖阳下，一排排竹架上的柿子愈加金灿灿，从高处俯瞰，芦塘村俨然一幅斑斓的“柿子图”，村民穿行在竹架之间忙碌着，年复一年。“红柿好吃，柿饼难做”，制作起来费时费力，清洗、削皮、晾晒、压捏、出霜……

　　竹架上的柿子，宣纸上的柿子，都是功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