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潮汕文学再出发的螺号

  □ 陈跃子

  在读陈继明《平安批》之前,我读过他的《和尚》,在读《和尚》之前,我与陈继明有过一面之缘。陈继明来汕头“挂职”一年,立下了“军令状”,完成一部关于潮人下南洋题材的长篇小说。

  潮汕文学太需要一部能够在中国文坛层面上叫得响的长篇小说了。用郭小东的话说:潮汕当代文学的小说创作,一直以来,很难摆脱自王杏元《绿竹村风云》以降的小说空白的梦魇。惭愧啊,我辈本土作家没有能够做到的,远来的陈继明却做到了。陈继明的《平安批》问世之前,先在《人民文学》刊发了一个章节,光鲜地露了一下脸。该刊编辑如此评价:“《平安批》的发表,不仅有望改变这类题材创作长期存在的南北失衡的格局,而且有可能使得‘迁徙’母题的创作现出新的艺术海拔。”

  读完《平安批》,我长长舒了一口气:好,好一个陈继明!掩卷沉思,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则民间故事:传说有一位刚过门的潮汕小媳妇,一心想讨好公婆。饭桌上,婆婆无意中夸了邻居的新媳妇,做了“面猴”孝敬公婆。小媳妇听了不服气,不就做“面猴”嘛!她决计给公婆露一手。下半夜,她就起床忙活。可是,到了公婆起床准备吃早餐时,小媳妇的“面猴”还没有做出来。婆婆上前帮忙,发现小媳妇做成的几只小面猴有鼻子有眼睛有尾巴,乐得哈哈大笑起来。小媳妇一旁戚戚地夹泪水,说这猴子也太难捏了……婆婆这才告诉她,“面猴”就是面疙瘩!

  自忖三十多年来,当的就是潮汕小媳妇的角色!为了做成某一件文学作品,起早摸黑,焚膏继晷,花了大半辈子也没做成几只“面猴”。陈继明则不然,他是借得一双上帝的手,在潮汕这片肥沃的土地上抓了几把泥土,渗上一勺他自带的黄河水,神操作七个月,就造出了“男人”,又取下一根肋骨,做了“女人”。有了男人和女人,一场惊心动魄的以侨批为喻体,以下南洋为主题的大戏就在他笔下开演了!这法力,确实令我辈望尘莫及,望潮兴叹。

  远道而来的陈继明确有他的“三板斧”:首先,在题材选择上,成功地攫取了“侨批”,这一潮人下南洋最独特的文化符号。其二,在文化元素上,捕捉潮汕文化的凤毛鳞角,点石成金。初次入潮的陈继明,任凭他再勤奋,再用功,恶补之下对潮汕文化也只能是一知半解,或者说了解并不全面。但“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”,行走在深厚的潮汕文化边上,东采一片羽,西捡一支毛,便足以编织一只从这片陌生的土地上腾飞起来的云雀了。其三,在好奇心驱使下,想象有了最大化空间。“南迁”珠海之前,陈继明一直生活在宁夏。大西北与潮汕沿海,差异太大了。这种反差越大,对好奇的刺激越强烈,对想象力的发挥如虎添翼。

  反观潮汕本土作家,总是把对潮汕文化的了解,对家乡的情感视作两大优势。下笔时,往往因为情太浓了化不开,资料太多了反而限制了想象的空间。我在创作《针路图》时,就遭遇这种瓶颈。不仅“小媳妇”的“面猴”一做就是六年,书稿完成之后送到广东省作协,审读委提出的修改意见,恰恰就是“民俗描写失却比例,有一种过于铺排的显摆可能……”。这一提醒,让我删去5万字篇幅。

  在《平安批》中,陈继明总是能避短扬长。对一些不大了解的民俗描写,总是点到为止,读起来倒觉得不累赘,文字节制。比如对红头船的航行、港口的贸易、商业运作等等,对潮汕民俗、城乡区域的涉及也往往是一笔带过。而身为作家教授书法家,擅长的是书信和书法。书中主人翁的职业被设定为写批人,如此一来,一写到侨批,便放笔铺陈,洋洋洒洒;涉及到书法,也是得心应手,妙趣横生。

  “远来和尚好念经”。远来不远来不重要,关键是能否把“经”念好。陈继明的《平安批》念得好,是一本好看耐嗅的书。《平安批》对于潮汕读者来说,是一部有温度有亲切感的好书;对于潮汕作家来说,则是一面可以借鉴的镜子。他山之石,可以攻玉。陈继明新的“艺术海拔”,对潮汕文学不啻是一记再出发的螺号。

发表日期:2021年11月20日 来源:汕头日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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